【HQ!!/及岩】Soundless Voice01

本文最后更新于 2024年4月20日 20:03

Warning:

  • 及川是直男,而岩泉是GAY的设定。及川患有一种特殊的梦游症,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进行性行为(原梗来自兰丸ZARIA《睡梦中的男人与恋爱中的男人》(向肉食者大力推荐这位!!!(闭嘴
  • 私设一堆,OOC瞩目
  • 花卷君和岩泉一样是圈内人注意,本章含有不太温和的花岩R18描写,以及花岩花互攻暗示,避雷注意
  • 一些无道德感的发言,是作者自身经历使然,请谨慎阅读
  • 时间线在三年级春高败北之后

**全系列弃权声明: **梗是兰丸大大(还有Revo陛下)的,人物是古馆老师的,OOC是我的。




第一章 败北、持续孕育着沉重的季节,十月里起风的日子

There is a fellowship more quiet even than solitude, and which rightly understood, is solitude made perfect.

—— Robert Louis Stevenson



到底是谁说过,“留有遗憾的青春才称得上是真正的青春”……啊。


岩泉从补习学校出来时才刚过饭点。他在站台上张望公交车驶来的方向,一面现实地盘算着上哪儿去解决晚饭这个问题,然而不过一恍神之间,思绪又被凛冽起来的夜风吹去了别处。
他叹一口气,无意识地用指尖拨弄着自己呼出的那一小团白雾,盯着雾气一丝一缕地袅袅上升,伴随着那句突然而至的话语,彻底消散于头顶之上的夕空。岩泉摇摇头,放下胳膊,一低头却看见自家青梅竹马正立在街对面,笑容满面地冲他挥着手:
“小岩,这里这里——”
他不由得一愣。及川打过招呼后立刻缩回了手,很冷似的双手插兜。他一溜烟小跑过街,转眼来到岩泉面前:“总算等到你下课啦。”
岩泉才懒得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补习。又不是说他有意瞒着及川。“哦,吃晚饭了吗?”
“还没。”及川识趣地乖乖接话,而没啰嗦什么“小岩对帅气的及川先生特地来接你回家就没别的感想了吗?!”。岩泉对此可真是庆幸。“小岩想在外面吃?我也去好了。”
“跟阿姨说过了?那走吧。”他转身就走,等及川跟上自己的脚步,与他并肩走在夜色弥漫的街道上。这一带属市中心,有不少餐厅,岩泉也没想好要吃什么,反正这种事就算他提议了,最后也总是顺了及川的主意。
“小岩,这边。”走到下一个路口时及川出声叫他,提醒他跟着拐弯,却见岩泉心不在焉地继续往前走,他挺没辙地又喊了一句,“小岩!不要发呆了啦,是这边!”
“噢……呃,抱歉,来了。”岩泉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身看见及川正站在斑马线边等着自己。他背后是对街由红转绿的信号灯;夜幕下,转折的十字路口,红灯,他,车辆,人流……绿灯。<span class=”hint–top hint–error hint–medium hint–rounded hint–bounce” aria-label=”化用自福华同人《归剑入鞘》中关于”一个人生隐喻”的部分,这个隐喻的场景也曾出现在我的兔赤文《永远花火之中》。
“>[1]

岩泉不假思索,举步跟了上去。



岩泉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他大步跨着,没几步就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脚步声相当平稳、清脆……而且单调,清晰地回响在一点儿也不安静的体育馆大厅里。
他猛地意识到这其实是因为除自己之外的队员都停住了,于是回过身去,猝不及防撞到了慢吞吞拖着脚步的花卷。对方揉揉磕到一边墙壁的肩膀,摆摆手无声地示意没关系,转动一下身体,索性就靠在了墙上,背贴着墙壁慢慢地滑下去,直至半跪半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好似双腿突然失去了气力。
松川匆匆走上来,向花卷伸出手。花卷扬起下巴看他,忽然抽动嘴角,惨笑了下,摇摇头。松川收回手,以一种太他妈见鬼的冷静举起拳头,把白色的厚墙打出一个凹陷,但即使这样,还是不够。
岩泉让自己的目光拉远些。他看到一二年级一个个都僵杵在赛场出口,就像一组拼贴好的剪影画,陈列在通道的阴影里,似乎不知道下一个队伍已经在场外久等了。他们是最无心也最要命的那根羽毛,放上天平便沉重到无以复加。
最后他看回及川。“小岩。”对方低低地唤着他,“小岩……岩……对……”突然他卡住了,而岩泉悲哀地发现自己知道原因:他正低着头,五厘米的身高差此刻迁就着岩泉,令他看清及川发红的眼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混蛋川。”岩泉知道温柔和勉强维持常态他只能选择其一,他果断选择后者,“给我收回去,趁早收回去。”
“可是!要是我能更……的话!我们……我们……!”及川猛地抬起头,两行泪水突然地自他的脸颊滚落,“说不定就能一起……了啊!!”
岩泉踏近一步,张开双臂,没有犹豫把人按进自己怀里。
青城不是没经历过败北。只是他们的主将在那之后通常会一个人待着,脸上写满“别碰我”、“别惹我”。这个时候你如果看进他的眼睛里,会以为他已经一脚踏进疯人院,因为只有冷静的疯子才有那样的眼神。副主将岩泉或许是惟一的救治人选,但有时候,就连他也束手无策。
现在他想,及川并不真的认为他一个人的强大能如何——他也不觉得中学三年级后及川还有那个胆子认为排球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战斗——他只是自责。只是自责;这比任何事都让岩泉觉得,自己刚刚吞下砒霜。
他嘴里发苦。这不公平,根本不公平!咆哮吞入口中,冲击着他的喉咙,使得他无法自如地呼吸。岩泉用力眨眼,这才意识到水分早已被压迫着全涌出眼眶,喷涌而出。或许是第一次,他没有在那里,沉默地给予及川一个坚实的、令人安心的怀抱。他是那么轻易地痛哭出声,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抱……歉……!!如果我……是个……更称职的王牌……的话……!!!”
及川的手臂同样环过他的背,手掌攥住了他的肩头。他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对方——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在试图抓住些什么来支撑那份沉重,最终却在它面前溃不成军——他将脸埋进及川的肩窝,瞪着根本什么也看不清的眼前,试图追踪运动外套上的褶皱,奇怪为何只有被泪水打湿的现在,他才发现这件再熟悉不过的衣衫早已褪色得不成样子。



那天,一直待到傍晚,整支队伍才好不容易振作起来,踏上归途。一路上,透过巴士车窗看到的秋日天空,只在今天格外澄澈。也许是因为双眼被泪水洗净,看起来才会显得如此通透,有如一整块红水晶。明丽绚烂的晚霞为天边的云朵添上绝世的温暖和光彩。
曾经,输给白鸟泽后,岩泉也爱往及川那双眼睛里添上这样的色彩,比如反省用练习中一句简单的“Nice Toss”和一记击掌,再露出一个笑容——他知道及川爱他这个笑容,因为每当他这么笑的时候,这家伙也会跟着笑起来,眼睛闪闪发亮。
“你知道……”岩泉看着窗外,没头没脑地想开始讲些鼓励的话,尽管他清楚那是没用的。果然,及川的手马上就按到了他手臂上,并对他竖起食指,轻轻发出一声“嘘”。
“别说了,小岩。”他的眼睛好像恢复了神采,但稍纵即逝,“对了,今天我可以跟小岩回家吗?”
岩泉转头打量他,“喂,亏你妈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么大喔?不如我今晚到你家去睡,我们交换一晚上父母?”
及川把他的话当了真,肩膀立马垮下去:“不跟小岩在一起不就没意义了嘛……”
“开——玩——笑——的——”岩泉搂过他,让他把脑袋枕在自己肩上,“你当然可以。”
及川转动着眼珠瞄向他。背对那炫目的暮色,岩泉的面容有些暧昧不清。
他不由得眯起眼,想将对方的模样看得更细致。“小岩……变温柔了呢。”他说,“跟昨天比起来,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但的确是变得温柔了呢。”
“快讲我一直对你很温柔啊,混蛋川。”
“说谎这种事,好孩子才做不到呢。”
“搞得好像真有谁信你是好人一样。”
“嘿嘿……”



回学校没用多久。很快队员们都站在了校门口,彼此默默。叶子渐渐凋落,行道树变得光秃秃的,然而微风仍抖索着枝桠,应情应景得令人心烦意乱。
岩泉在风中哆嗦了一下,及川见状利索地从包里抽出条围巾,极其自然地要给他们两个都围上,却被岩泉拽住了流苏。“等、等等。”他把他的手拿开,“等一下,你想那样回去?”
“因为我跟小岩玩两人三足最厉害了啊。”及川答非所问地说。
“笨蛋。”他不由分说把围巾迅速绕到他脖子上,熟练地打了个结。
“小岩不用?”
“不戴围巾是男子汉的体现,知不知道啊你。”
“噗,好奇怪的骨气论。”
“闭嘴,你这个没毅力的家伙。”



走不了一会儿,细细的巷道就亮起了路灯,滚圆的灯光倾斜着身子,配合着逐渐昏暗的天色一点点铺展开来,覆盖上他们的身影。走到岩泉家门口的时候及川突然停下,嗫嚅着说:“抱歉,小岩,果然我还是……不去打扰了。”
岩泉很想对他说,其实熟到连你举着月刊排球坐在马桶上瞪牛若的场照这么隐私的样子都看过之后,我真的不介意还会看见你更私密的样子。不过他又想,或许及川会介意,或许他就想一个人呆着,或许……或许离开了排球还有那些点滴琐事,他们也不是那么的“熟悉”。
及川家就住斜对过。岩泉说了句“你这人真麻烦”,但还是看着他进了家门,然后才转身。一秒、两秒;门开,门关;背后响起没精打采的“我回来了”,和“阿徹回来啦”的母亲的温柔应答。
巷子的尽头是坡道,坡道下方是暮气沉沉的公园。夕阳再有一会儿就该完全落到地平线下去了。岩泉静静地注视着,突然想起他大约五六岁的时候,还没遇到及川那个烦人精之前,常常干的一件蠢事。妈妈允许他在公园玩到天黑。当他看着太阳越来越往地平线坠落,他会和自己打赌,只要凝视着那团红光直到发晕,夜晚就不会来临;他知道红色会残留在眼底,好一段时间才褪去。

现在,岩泉发现他在做同样的事,打赌在这之后他还能留住及川。虽然,他从来没赌赢过。



结果半夜还是接到了那家伙烦人的电话。

横竖也是睡不着,岩泉索性坐了起来,带了几分无奈,以及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解放感,让手指滑过接听键:“要是我睡着了你打算怎么办啊?继续打电话或者短信轰炸,直到吵醒我全家?”
“抱歉抱歉。”及川在那头气若游丝,用气音说着话,“小岩,我睡不着……”
他有可能只是为了不吵醒家人才这么做的,但岩泉能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我头好痛……所以,睡不着……”对面虚弱地说,“感觉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一个劲地失眠了……”
岩泉心里咯噔一下,但尽量让语调正常地透出不耐烦:“那,你想干嘛?”上次及川连续失眠的时段绝对是他的噩梦周,他一丁点儿都不想再来一次。现在,尤其,不想。
“小岩现在陪我出去?”
“……”
“好嘛好嘛好嘛……呐小岩,好嘛?”
“是是是,我知道了。所以说你这人真麻烦——”



片刻后,岩泉站在玄关台阶上穿大衣。对门还没动静。他看了眼手表。凌晨四点。住民区外的如山大厦也都合上了眼。听到门的开关声,他抬眼,看见一个神经兮兮对着手指的及川徹。
“去哪里?”画外音是你不会是饿了就想出来吃个夜宵吧。
“……站在这里就好?”
“……垃圾川你给我过来,我这就让你暴毙小巷垃圾堆中。”
“?!呜哇吓人!!坚决反对小岩的提案!!!”
“算了,留下前科毁掉我的前途就太不划算了——喂,去公园那边吧。”



凌晨四点。岩泉想。凌晨四点,彻夜未眠的两个人,他跟及川,像两个疯子一样站在幼稚的大象滑梯前,吹着冰冷刺骨的风,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不晓得该说什么。

“小岩。”
最后还是及川先开了口。
“小岩,你看,今天也是……就这样,今天也过去了。”

该说昨天了。岩泉没有心不在焉地纠正他,他只是突然抬起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要抬起头看看天上,是因为排球是一项必须时时抬头向上看的运动吗?[2]总之他抬起了头,凝望夜空。
他看到夜色深远,稀疏的几点星星在太过广阔的舞台上旋转。
而月亮就像某个蠢蛋一样笑容满面地冲他挥着手。

当然,这比喻挺煞风景的。岩泉笑了笑。但是及川在这儿;他听到及川的呼吸声,就在身边。于是许许多多的回忆、心愿、梦想,生出圆润亮泽的雏形,妆点了记忆的海洋。

喜悦的每刻
笑容的时光
沮丧的日子
本色的街道[3]

原本再平凡不过的种种经历,都因你的陪伴而变得不同凡响。

总有一个人,一种相遇,让你找到你在这世上的羁绊。你将为此改变,变成一个更好的人;而你眼中的世界同样变了,变成一个更值得你赞美的地方。[4]

因此岩泉只是突然想去感受和赞美那些……他从不曾留意的风景,没有道理的想。他凝望着;直至星月摇曳着消失,以残留夜晚的余温交换清晨的来临。

当他转过头时,及川靠在滑梯上,就这么站着睡着了,也不知睡过去了多久。岩泉好笑地摇摇头,将人推到了自己身上。及川动了动,忽然带了某种热度地抱紧了他。岩泉并没有试图把他推开,是的这种事以前发生过——他有预感地抬起头,下一秒及川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如果说黄昏是逢魔时刻,那么清晨便是梦的终结。但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比梦还要让人无法置信,却又跨过了时间的缝隙与从前相连,令人不得不相信它的真实。
那是粘稠的、无比凄惨的、苍白的情热,如此地类似爱情,却又如此令人绝望地止步于【类似】,将“喜欢你”、继而是“爱你”永远地深深封锁在喉咙。呼唤不了。传达不了。

……却也不想要那个人的察觉。



及川醒来时发觉自己窝在一个热烫人的怀抱里,下巴蹭着质地熟悉的大衣。他闭上眼睛,等确定自己已经足够清醒了才睁开:“小岩?”
“总算是醒了。”岩泉假装烦躁不堪的声音就在上方,一小片湿润温暖的鼻息打在他额头上,“真不敢相信你就那样睡着了诶混蛋川。把你搬回去实在太重,但丢在这里万一冻死了还得算我的,所以我就留下来陪你了。”
及川听着大概酝酿了一万遍这两条理由的青梅竹马的别扭发言,心下莫名想笑又觉得满足,但还是哼哼唧唧地装出傻笑:“嘿嘿……对不起啊小岩,明明是我叫你出来的……你都没睡?”
“笑屁。肩膀上重死了,我想睡也睡不着啊。”虽说那两声偷笑多少暴露了什么,岩泉倒没想到他有这么乖,顺口就不自觉地流露了关切,“头还痛么?好点了没?”
及川摇摇头:“不痛了。”
“那回去吧。”岩泉裹上大衣、竖起衣领的速度快得让人起疑心,“我可得好好睡一觉。”



哪怕是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第二天的白天也显得够长的。岩泉闲得实在骨头疼,一个人慢跑去了学校。周末的校舍寂静无声,只有体育馆传来社团的喧闹。他在那几条通往第三体育馆的小路上走来走去,吃惊地打量着所有这些他如此熟悉的东西。代表战半决赛仿佛已经成了极为遥远的事情:是谁把昨天和今天分隔得如此之远?他的生活中好像被捅穿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就像夏季暴雨,有时一夜间就在山坡上冲出几道巨大的裂隙。
他确定其他人也在承受着这些。因为他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正看见花卷蹲在墙根下,茫然地沉思着什么。他没出声,想静静地绕开,花卷倒看见了他,先打了招呼:“哟。”
岩泉不得不走上前去:“哟。”
“唔……”花卷打量了他一下,了然,“跑步过来的?”
“是啊,在家也无事可做。”
“不找及川打排球?”
“那家伙昨晚没怎么睡,现在睡死过去了,午饭都没吃。”
说着岩泉自己也觉得未免太像老妈子,于是轻咳了声,“咳,而且……就算他想打,我也……”他顿了顿,同样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你知道的……那种感觉。那个节奏。都还残留在手掌上。”
花卷看着他笑,那意味几乎称得上是狡猾,“噢,我知道的……其实你也可以找我和阿松出来。”
“……其实你也乐得一个人呆着。”岩泉想了想,反驳道,“所以?你在这做什么?”
“不想听说教就跑出来了。”语调有微妙的下沉,“秋季赛一完父母就开始唠叨……”
“是继续打排球还是不打,是县内还是县外,”岩泉接道,“——我家也是。”
“不是,是说不仅仅在讲学业方面啦,”花卷摆着手,“还有我妈在那儿碎碎念什么同性恋不容易发展稳定情感关系,要我赶紧培养个对象……那一类的。”
“……”
“?”
“……诶?!”
“居然还‘诶’的一声!你吃惊个什么劲啊!”
花卷不可置信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阿一是唯一不会对我的出柜宣言发表感想的人呢。”



在其余两个同级生中,岩泉最先熟悉起来的是花卷。理由很简单,(你相信同性恋雷达吗?)几次不自然的目光相交之后,彼此都确定了对方是“那边的人”。
“不,吃惊还是会吃惊的吧,一般来讲……”他背靠着墙,扶住额头,“你父母难道不?”
“我的取向在家是透明的喔?”对方挑眉,“在第一个孩子出生已经八年后突然想再要一个;会做出这种心血来潮的决定的父母,怎么想也不是什么保守派吧?”
“是吗?眼巴巴地看着你姐从恋爱腻歪到结婚,你终于受不了了才是真的吧?”
“嘿!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异性恋姐姐的感觉棒极了好吗!”
十几秒后,花卷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岩泉阻止了他徒劳无益的补救,“不,不,别担心,我家还好。我不觉得我父母这么多年来什么都没察觉到。所以……还好。”
“我不是想问你家的情况。”对方显然无心回应他的安慰之辞——说到底那都是他说给别人听的,他自身没有获得一星半点的安慰,自然,他也不能被自己说服。
岩泉悄悄叹气而花卷捏了捏他的手:“阿一,你爸妈都是明理人,何况为人父母,哪有不希望自家小孩幸福的……但是,你真不打算对及——啧,你真想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似乎有一种病症,人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将旁人推倒,强行与之做爱,醒来后却不会记得任何事,哪怕对方是同性好友,甚至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及川大概就患了这种病。本来,岩泉只晓得及川小时候有过梦游的毛病,刺激源好像是一位相当疼爱他的表姐结了婚,决定搬去国外,不再回来;但那也就发生了那么两三夜,而且只是单纯地披着毛毯在卧室里走动。会变成现在这样,完全在他的想象之外。
那是从影山加入北一排球部后的第一次合宿开始的;有如午夜惊魂。队员们都以为是及川睡相不好才遭岩泉狠踹,围在边上善意地取笑捂着肚子在被褥上打滚的队长。岩泉粗声粗气地赶他们回去睡觉,等他一个人睡下时却在发抖。
好可怕。他拉高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抗拒那股被恐惧着也被企盼着的冲动。好可怕。好可怕。
所幸及川接连两个晚上被他踹醒后就消停了,合宿期间什么也没发生。然而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在那以后,只要及川受到某种程度的精神压迫,这种特殊的梦游症状就会循环回他身上,渐渐地,严重到了惊吓疗法不再起作用的地步。

——然后,在那段及川持续着失眠,却又每每到最后一刻依偎在他身侧,疲惫地沉沉睡去的时间里,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他凌晨四点的梦境,甜美到让人心脏炸裂。岩泉想他真不该觉得这么地……对;没错他从小不擅长和异性打交道,长大后在意的对象也尽是同性(或者说,及川),但见鬼的这是他第一次被人上!而身上压的这家伙还是第一次上男人!
第七次。岩泉闭紧了双眼。做爱的次数从那一天到今天凌晨为止,已有七次。及川在他身上持续动作的时候,他多半都昏昏沉沉地盯着床头定时炸弹计时器模样的电子钟,看个没完没了。火烫肌肤相贴的触感也好,落在耳边的吐息的热度也好,他都让自己不再感受,只是一味地看着,看着,直到把那几个漂浮的荧光绿数字深深地烙进眼底。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他听见自己对花卷说,“那家伙再次交上女朋友是迟早的事情……曾经我可以用排球把他抢回来,而现在的我甚至没法成为他的一个选项。”

——这一瞬间他有些迷失了,可笑的嫉妒与过度的执著爆发出来,粘着在他的喉咙内壁,令声音颤抖:“他不会选择我的,永远不会,只是这样而已。”

“如果你这样想。”花卷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如果你,真的……这样想。”
为什么不?岩泉很想反问,但最终与他在体育馆屋檐的阴影下静静相对,背景音是球扣落在地的“砰咚”声响。令人怀念的声音。社团的后辈们今日依然训练。
发色棕红的友人忽然伸出手,示意他将腿已蹲到麻木的自己拉起,“阿一,要不要和我试试看。”并非征求意见的一个提议。
岩泉握住他干爽的手掌,才发觉自己的掌心汗津津的:“不谈感情的那种么。”
花卷笑了起来。“好啊,”他说,“我们不谈感情。”



这天晚上岩泉终于拿起了他从大赛后就始终扔在角落没有打开的运动包,把他的队服,连同那双被赛场地板微微磨损了鞋底的球鞋全拿了出来,虔诚地收进了橱里。他就和它们一样,既然经受了那场惨烈地燃烧青春、汗水与努力却还是输了的比赛——他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比赛,他与及川徹最后一次紧紧维系在一起的地方,便也带上了某种不可磨灭的东西。
所以,回忆比赛情景倒成了岩泉封印时间的好办法。每星期五一早醒来,他还会迷糊想起:“一个星期前……两个星期前……三个星期前我们还在那里啊……”渐渐地,那一幕幕在他脑海中灼烧,发亮;日渐单薄的现实却不停地将他吞噬。他忘掉了及川发球时应援曲的节奏;肩胛骨之间那块微黄汗渍的形状与运动衫上的眼泪印迹都记不清了;还有些细节也淡忘了,只记住了那种憾恨。



理所当然的,春高之后留给三年级生的只有无尽的学习和考试而已。除朝礼外几乎不会靠近体育馆一步。这是长久以来都以部活优先的代价。岩泉是明白的。他同样明白,这也是及川发展一个稳定的新女友的方便机会。
果然,三个星期后,及川不负众望地开始与合唱部的明日之花同进同出。于是岩泉的午休时间算是彻底空了下来。他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松川和花卷来找他去图书馆时,就看见他靠在椅子上,双臂交叉,手肘支出一个锋锐的角度;他上身前倾,头垂得低低的,好像随时都会磕到桌沿上。
“睡得真熟啊……”
松川嘴里啧啧有声,顺手给他们俩拖了两张椅子。花卷没立刻坐下,摸着下巴思量了一会儿,突然深沉道:“阿松,咱们换下位置,你坐到这边来。”
“干嘛?”屁股还没坐热,他不得不莫名其妙地起身让出座位,看花卷坏笑着坐到岩泉对面,小心翼翼地将对方的手抽出来,作好掰手腕的架势,这才恍然大悟道:“哦,你还真执著。”
“那当然。好了我数三二一了啊,”花卷信心十足,“阿松你记得拍照留念——卧槽!”
“——既定结果。”
岩泉边牢牢将他的手摁在桌上边说,“搞突然袭击啊你小子,还好我醒着。”
“居然装睡!你居然装睡!”不变的手下败将泪流满面地捶桌, “可恶还以为这次能得手呢!!”
“那就堂堂正正的来啊。”安定的胜者倒紧绷着一张脸,“真是,好不容易快睡着了却被你们摆弄醒,知道我有多火大吗?”
“可不关我的事喔——”一旁的松川拖长了声音,一面按动快门,将这张绝赞的照片上传发推,“岩泉同学,跟我们一起去图书馆不?”
“抱歉,让我睡会儿,否则下午的课熬不住。”
这么说着刺猬头的少年表情也松懈下来,眼角眉梢染上了些许困意,模样茫然得有些可爱,“呃……十分钟。十分钟就好。记得叫我。”
他换了个姿势,伏在桌上将脑袋枕在臂弯,不出几秒呼吸便均匀绵长起来。另外两人对望一眼;松川合上手机,道:“不觉得……岩泉给人的感觉变了吗?”
他并没有错过岩泉方才随手给花卷揉了揉手腕的小动作。那有些……过分亲密了。
“哪里?”对方明知故问,“还是老样子那么cool,备受同学们信赖,非要说的话就是把那认真劲转移到学习上来了呗,啊还有……”
“柔和。”松川打断他,“我是说他变得柔和了。”
花卷骤然停止装傻。“是的,我知道。”他轻轻地说,“我现在完全理解及川为什么喜欢向他撒娇,那真的会……让人上瘾。”
而他这么说的时候,并不仅仅指岩泉。人都喜欢有个依靠,但人往往也同等程度地喜欢被需要、被依赖。不论有心还是无意,及川都自私地利用了这点。非常成功的是,他的小岩时至今日也没有意识到,这份维系一旦因长久坚固而变得无可取代,便很难割舍。
松川点点头若有所思。感情这东西,寄托对象实在不需要太多。特别是对情绪还有点贫瘠的岩泉而言,仅“排球”和“及川徹”两项大概就消耗了全部。而在这两样都逐渐无法维持的当下,他确实得找个合适的、新的转移对象。比如学习。
再比如同为gay的友人?关于这点松川可不敢乱说。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怎么搞上了。”他忍不住道。这槽实在不吐不快。“从朋友变成恋人?真够浪漫的。”
“是炮友。”花卷纠正道,然后他耸耸肩:“是我先向他提议的,本来也没指望他会答应——怎么样,听起来现实多了吧?”
“噢,yeah,是啊。至于我呢,我现在心情很复杂你造吗?”松川夸张地用手扇了扇风,尽管现在是深秋而且他一点也不热。
“少顾虑点不好吗?反正都已经是社会弱势群体了,那么调调情,感觉不讨厌就来一炮,又或者觉得还处得来,就当个一段时间床伴,活得自由点,这样有什么不对?”花卷好像从肺腑深处舒出一口气,“说到底只是互相利用,适当地处理一下欲望,最后总能和平分手的。”
“喂喂,”松川震惊地望着他,“真不会有负担么?”
“只是觉得没所谓。”
他看上去真的满不在乎,一边说还一边设法勾住岩泉的小拇指,软绵绵慢悠悠地摇晃。松川义正辞严地表示我看不下去了啊。花卷大笑起来:“还是别离我们太近比较好喔?Gay会传染的。”
“才不会传染吧……”这有点尴尬,就好像一个黑人刚跟你开了个关于种族歧视的玩笑,因为只有他有资格开这个玩笑。
松川忽然起了一阵不经大脑的冲动,把自己对这场关系最大的疑虑问出了口:“如果你想,你做得到吗?成为他的寄托?”
花卷瞧着熟睡的少年,露出一丝微笑。那笑意实在太浅了,他的嘴角怎么也挂不住它:
“不,不可能。”



性爱带来的刺激和舒爽并不怎样超乎你的想象,它只是让你暂时忘记,又在事后回想起时感到隐秘的羞耻。高潮之后岩泉自暴自弃地缩在及川怀里,因余韵而微微颤抖,不想动弹。他和及川的第八次来得太快也太出乎预料。他是个gay而且正处于身体反应老实的的思春期,他当然会因为喜欢的人硬着那玩意儿压上来而无法抗拒——真是见鬼了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个混账家伙。

明明有女朋友的。他想。

他们这段时间并不经常一起放学回家。及川要陪女友而岩泉跟花卷、松川他们去图书馆。最近松川也交了女友,所以只有他跟花卷。两个人都不喜欢四周满是书架的压抑氛围,倒宁可面对空旷的操场、坐在台阶上看书。他们会待到天色完全暗下去、学校内的路灯亮起来。
但习惯这东西着实微妙。他们每天早晨仍然下意识地等待对方出门,结伴上学;又或者是时不时给爸妈跑个腿,送个小菜或点心,接着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蹭饭,继而留宿。
生平第一次,岩泉发现自己无法理解及川正在经历什么,又在焦虑什么。他翻了个身,盯住及川的睡颜。及川永远是在关键时刻变得更麻烦的那个,然而他对排球的执著,远强于败北带来的挫折感。那支撑着他走过一切。所以,不是这个。

可又会是什么呢。

喂,你这家伙到底离开我去了哪里啊?
他凝视着那张恬然安睡的俊逸脸庞,想触碰却又收回手。[5]
好遥远,真的好遥远……你现在在离我多远的地方?

及川,你到底在哪里,请你告诉我。


不能再待下去了。岩泉咬了咬牙,撑着酸软的身体下床给两个人都做了清理,然后把及川搬回地铺上。消除痕迹之后,记忆便失去了存在的证明。而这一切,不过就是连泪水也无法融解的冷酷梦境。

但至少,他还能决定何时梦该醒来。



及川朝他的朋友们走去:五班看起来刚上完体育课,小岩穿了件短袖体恤,外套搭在胳膊上,浑身蒸腾着热意。(要是感冒请假了的话一定要带着老妈做的炸豆腐去好好嘲笑他。及川暗自决定。)阿松和阿卷似乎是结伴下楼来买个饮料,正好遇上小岩就停下来聊几句。
他快步上前想打个招呼,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小岩在后颈上古怪的地方贴了块胶布,眼下胶布为汗水所打湿,因而翘起了一角——真奇怪,他昨天可是留宿在小岩家的;之前那块胶布就在了吗?他真不敢相信自己会没注意到这个。
他看见阿松也注意到了,拍拍小岩的肩膀,无奈地指了下。小岩吸了口气猛地捂住那处,一下子涨红了脸。阿卷咬着吸管笑得一脸暧昧,换来一记恼羞成怒的瞪视。
“那是个吻痕。”
及川被自己脑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有点惊恐起来,但那声音不依不饶,继续说道:
“别问了,你就是知道那是个吻痕;因为你想那么认为。”
“你之所以这么吃惊,还不是因为你没听说任何有关他交了女友的八卦——但这事真有那么意外?你该知道他是个多好、多值得喜欢的人。你一直都知道。”
“所以那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而又会是谁呢?”



奇怪的踌躇之后他去找了花卷——别问为什么不是松川;他和阿松也挺熟的,他只是……觉得和阿松讨论这问题不合适;当然,最不想承认的是,其实他看花卷最近对小岩的态度有些不舒服。
那感觉挺gay的——及川知道花卷是gay;花卷本人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但也没有张扬,所以只是隐约知道一点——他不是在诋毁朋友,可就是觉着挺gay。或许他应该问一问花卷对小岩有没有那方面意思;委婉地。以及,如果可以,他更想搞清楚自己这股憋屈的奇怪胀痒感又打哪儿来。
总之,他抱歉地跟女友说午休不能陪她了,然后跑去找花卷,最后却是在松川班上找到了他。看见他两人条件反射般地拿出牛奶味百乐滋——及川总是喜欢过来蹭零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塞上根百乐滋是个开启聊天的好办法。
“谢啦。”及川张嘴接受投喂。他这也是条件反射。可能不仅是岩泉,全队的人,包括监督和教练,都已经加入了把他宠坏的行列。“阿卷,阿松,”他咔擦咔擦地啃完,问,“你们知不知道、就那个、呃,小岩脖子上的胶布是怎么回事?”
“……”
松川稍稍挪开了些,扭了扭上半身,挺直了腰。而花卷抿了下嘴。及川望着神情古怪起来的友人们,突然就不是那么的想知道了。

“事实上你知道,你只是不愿去想。”
他脑中的声音说道: “你知道的不是吗?那还能是谁呢?”
“…………”
“没错,你觉得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是一样多,你对他的了解还是一样多,但还是有些小小的空隙,不是你可以填补的。”
“毕竟这种事还挺私人的,而你的小岩又那么爱害羞。”
“够了……”
“得了吧,其实你不是没看出来他的取向,因为他是你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你才没冒冒失失地问出口。但这不代表你一丁点儿都没察觉,不是吗?”
“闭嘴……”
“这没什么。就好像你养了熟一只猫,有天他腻上了别家的猫咪,你总归会有点儿失落,因为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关注又没了。”
“因此你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在迂回上;你只想立刻揪住面前这个家伙……”
“别说了……”
“问他说,那是……”
“闭嘴!”
“…… 你吗?”

——“。”

话语与臆想重叠的那一刹及川猛然清醒过来。他赶走脑内自言自语的对话场景,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花卷指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我?”他愕然道。
如果眼神和话语拥有有形的力量,那及川这会儿大概已经被痛揍一百万次了;花卷冰冷地瞪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及川徹,你就是个婊子。”
及川有点风中凌乱了:“阿、阿卷……?”
“知道了又能怎样?用上床把他拴在身边已经不够了吗?打算做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卑鄙地撒娇说‘小岩交了女朋友肯定就不理我了’,让他照顾你的心情,一面却继续和女人交往,留他一个人注视着你吗?拜托,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好吗!为什么你总要掺和其中?!”
“等等,我不——你说的——”及川觉得整个人都乱了套:上床?
“……噢,见鬼。”花卷忽然低声咒骂了一句。他盯着及川茫然的神情,想起岩泉曾避重就轻的回答他“和那家伙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梦”;岩泉还说什么来着了?及川有梦游的毛病。梦游——梦——做爱——
老天啊。
“见鬼。”他重复道,“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
及川愤怒了:“我他妈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算了。”花卷用一种急切地想结束这个话题的语气嘶嘶道,“你就当是我吧——其实我还想问是不是你——但你就当给他弄上那个吻痕的人是我吧。还有,不论你现在想说什么,闭嘴。”
威吓完他就冲出了教室。松川耸耸肩,淡然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及川:“要我说,阿卷没可能在那么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
“够了阿松……我已经搞不清你和阿卷在讲什么话题了……”
及川想这世界还是快毁灭算了…… 上床
“真的?一直畏畏缩缩的不肯坦承,你真的有主动尝试去了解岩泉吗?”
严厉地说完,松川起身,同样走出了教室,留下他一个人。及川捏着那包百乐滋突然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他衷心希望花卷说出那个“你”时只是发出了一个愤怒的单字,而不是真的意有所指。否则这就是即使世界立刻毁灭也不能一了百了的问题了。
他顺上零食梦游一般回了教室,决定把这个下午活埋在牛奶味百乐滋里。他总能找到小岩的——反正他们总是找到时间就待在一块儿。
然后他们会进行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有关小岩后颈上的吻痕。
而等到他晚上想冲个澡冷静一下,却无意中瞥见镜子里映出的他的背之后,及川意识到,世界毁灭其实在昨天,今天发生了更加不得了的事情。



岩泉不会在接吻的时候换气。花卷觉得那很有趣。就他们有过的几次滚床单而言,他们一般不选择亲吻作为性爱的开场白。那似乎是某种恋人间才享有的特权,而他们默契地不去触犯,仅仅将深吻单纯保留为在过程中增加快感的方式。
今天倒是例外。在他边滑入舌头边解开层层叠叠的衣物时,岩泉也只是惊吓地抓住了他的双腕,随即又放松下来,虚握着,似乎只是想给被吻得发软的身体找个依靠。
花卷有点儿被逗乐了。鉴于这会儿他们其实正躲在一排排鞋柜的最深处乱搞,岩泉应该更加紧张才是。但他似乎飞快地适应了不得不摸索着学校的种种角落做爱的状况。不愧是抗压性超强的王牌。这样想着他稍稍加重了咬在下唇的力度,岩泉唔了一声,无意识地收拢手指摩挲他的指节。他于是松开牙齿,改以舌尖轻舔着那红肿起来的薄唇。
“你、你干嘛咬我啊……”
岩泉咕哝着抱怨,却因呼吸不均透着可爱的委屈感——花卷怀疑自己脑中刚刚是不是滑过了“可爱”这个词。
“放心,明天就会消肿了。”他说,终于成功地解开了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岩泉还攥着他的手不放;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自己做上:“你确定?今天?”
岩泉慢慢点了下头,接着犹豫地盯住他。花卷叹了口气,明确地表示坦然。他清楚岩泉觉得利用他来消除及川遗留下的感觉——或宣泄无处可去的欲望——的行为很是卑劣;他不可能说服岩泉不去感到不安,只能像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不在乎。但或许他永远也说明不了,他是真的不在乎。
再有,谁说这不是互相利用?花卷可不想随便找个人来敷衍家人。先不说爸妈,他姐首先会打断他的腿。何况他还挺喜欢岩泉做上。那种类似Angry Sex的氛围;好像快攻得分般的节奏与刺激感。
话说回去——他解开最后一颗扣子,衬衫之下的状况一塌糊涂:红红紫紫的吻痕从后颈跳跃到锁骨,蔓延至胸口又延伸到肚脐附近。它们散布在岩泉小麦色的结实肉体上,有如黄昏时分,阳光照耀麦子金的秋日平原上撒落的一地红果,平添了几分鲜活和诱惑。
“呜哇,还真是毫不留情。”花卷皱了下眉,俯下身去,轻轻吮了吮锁骨尖上还未被占领的一小片肌肤,“介意我这就给你添上点新的吗?”
“无所谓。”岩泉轻声地喃喃道,“反正我不会再让他做了。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他没说这句话,花卷会进一步实践他们所承诺的唯一一样东西:性。他知道岩泉后面那处仍因昨晚与及川强制发生的性交而敏感着,从打一开始插入便会紧紧地收缩起来,柔韧又有力地咬住他,让他的阴茎一阵酥麻;岩泉喜欢一面被进入一面接吻,那让他更加敏感;深深地挺入后小幅度地磨蹭内壁,再转动研磨前列腺,很轻易就能将呜咽起来的他推过顶峰。

(这些都是无需记住的细节。花卷告诫自己。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几个月之后这段关系将随着彼此远离而终结,记忆将从此尘封于脑的仓库之中。)

但此刻他心下忽然起了个残酷的念头:他双手围拢在岩泉的脖颈上,对方因他指尖的凉意瑟缩了一下,随即被他逐渐扣紧的手逼得微昂起头来,迷惑不解地与他对视。

“其实,你该说出来的。”
——为了你不致失去能够全心全意诉说爱语的声音。

他突兀地开口,感到岩泉的喉结在他掌心里滑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无法吐出的话语在心中反复鸣响,时间越久便被心壁打磨得越为锋锐,一出口必将割伤这笨拙的喉舌吧。他不忍地以拇指抚过,带着不曾察觉的心痛再度开口:
“你其实你该说出来…你自己也说过,那家伙永远无法变成和你一样的心情,对吧?那么为什么不去说?告诉他,你对他——”
花卷戛然而止因为岩泉在他的手掌下微微颤抖。但岩泉的声线平稳到难以想象:“我已经决定要等待。作为与那家伙青梅竹马的挚友,一直等下去;直到时间将这份感情沉淀为回忆。”
他甚至带着某种愚昧的大男子气概笑了笑:“没事的,那并没有很难。我猜,我到现在偶尔还会觉得难受,只是因为我不够成熟,不够坚强。”
啊啊,是了。花卷默默压抑住再吻他嘴唇一次的冲动,拥他入怀。一个意味纯挚的拥抱。
他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岩泉明明是位硬朗率直的王牌主攻手,他们却会觉得这个人如此惹人怜惜。

——这喉舌想唱出的并不是悲伤的歌啊。



第二天有一个温暖的傍晚。他们坐在通往足球场的台阶上,仰望天空。准确地说,是花卷手里捏着岩泉的国文笔记,抬头看天发呆。而岩泉坐在几节台阶之下,一页页翻着单词卡,眉眼认真。
“阿一,真亏你每天都能静下心来学习哎……”
花卷把视线移回他身上时咋舌道。岩泉没好气地冲他挥挥手里的一叠小卡片:“喂喂,下周还要模拟考,拿出点干劲来啊!干劲!”
“就算不那么拼命我也已经确定有大学上了啊。”花卷伸了个懒腰,“你应该也拿到好几所大学送来的推荐了吧?真不打算继续打排球?”
“当然要打。但对运动员来说身体受伤或是年龄过了就意味着结束,”岩泉又挥了挥手,这次是空无一物的左手,“人生只有一次,我可不想将来留下悔恨,所以现在更要努力多学点东西。”
“好厉害~不愧是可靠的副主将~”
“是‘原’副主将了吧。”

接下来是一阵微妙的沉默。两个人都像咬到了舌头。

“我想我该回去了。”花卷突然说。岩泉惊讶地接住他从天而降的笔记本:“嘿,还没到以往的时间呢,而且我也没在意你说的……”
他冻住了,然后盯了那个人影好几秒,目光才聚焦。
“偷听可不是好孩子所为喔,及川同学。”花卷自他身边飘过,语带讽刺。及川目不斜视地走下阶梯:“乱讲,我听得正大光明。”
他每下一级岩泉就往后退一级。有一瞬间及川很震惊。他以前没从见过小岩逃避任何事物。但在他看来,岩泉现在脸上的表情活像带着现任遇上了前任。
老实说,这有点激怒了他。
岩泉庆幸自己是退到最后一级台阶才踩空的,同时咒骂老天为什么让及川及时地拽住了他。及川用一种相当暧昧的、几乎将他整个儿收进怀里的姿势禁锢了他:“小岩。”
他的语调里有种不同寻常的沉静。“小岩,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对吧?”



花卷意外地看着本该早早送了女友回家的松川推着自行车,从车道间拐过来:“发生什么了?”
“陪我女友去参加茶会,结果被她的朋友们以‘女子会’的名义赶出来咯。一看时间还早,不如回学校图书馆再自习会儿。就这样。”
“……当真?”
松川迅速在他的逼视下败下阵来:“好吧。其实是一放学及川就到处找你和岩泉,有点担心就回来看看——啊,女子会的部分是真的,她们真是超~过分的。”
他跟花卷一块儿走出了学校。“所以?”松川谨慎地挑选着用词,“你感觉怎么样?”
“‘太好了’……吧。”
花卷迅速答道,听起来就像一个准备已久、胸有成竹的答案。
“直到最后都没有迷上他,是我的胜利啊。”
一时间,松川无言以对,只好看着对街明灭闪烁的信号灯:看起来他们是赶不上这个绿灯了。
“对了,阿松,跟我一起去吃泡芙呗。”
“……哈?为什么?”
“我刚刚被人甩了耶,需要吃泡芙来安慰心灵。”
“说到这个,我怎么记得某人说好要和平分手的呢……”
“别太在意细节嘛。”见他还在犹豫,花卷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去不去?我请客喔。”
松川当下铿锵有力地答了一个字:“去!”



岩泉试着深呼吸了一下,但他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像被呛住了:“我应该说什么?”
“解释一下你后颈上的吻痕?”及川静静地说,“我们就从这个开始好了。”
“噢,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岩泉古怪地看着他,居然有点儿放松了下来。如果只是这个,OK,他还能……解释。
“你喜欢男人的部分?是的。”及川误解了他的话,不无讽刺地反问道。无论是说出这句话本身,还是他无法不话中带刺的惹人厌口气,都让他的胸膛感觉很沉重,但他还是继续说着:“那个痕迹,我记得很清楚,在我留宿你家的那个晚上还没有,但第二天上午体育课的时候它就出现了。”他拧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我假设你没一大早就和花卷在学校里乱搞?”
岩泉露出被极度冒犯了的愤怒神情,瞪着他:“见鬼的我没有……”他想挣开及川的手但还是被他毫不留情地按住了后颈。那枚未完全消散的吻痕被他以拇指上下抚摸。
“你当然没有,因为你的对象是我——嘘,别急着否认,”及川竖起一根手指压住他开启的嘴唇,“不然你要怎么解释……我背上那些就像做过了某些事才能留下的抓痕?顺带一提,还挺多,你真热情。再顺带一提,我发现它们新旧不一。所以,至少有两次?”
“不管你在想什么,”岩泉感到血液从脸上消退,“都不是真的。”
这样的苦涩听起来真不像是小岩。不过及川强迫自己忽略那些争先恐后要从他胸口爬出来的感情——他放开了岩泉;他们俩都瑟缩了一下。
“不是真的。只是……”岩泉呢喃着,在及川听来,他的声音完全不对,“……那就像是一个梦境。总之,不是真的。”
“我不想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做的。但你真的不应该瞒我到这个地步,小岩。”
及川很快地说。他往后退直到重新站在了台阶上。于是岩泉该死地回到了不得不仰视他的年代。

“现在,我们没有路可以回去了。”

忽然间,冬天穿堂而过。




—— 十月·END ——


附:有关Soundless Voice当中的私设

【花卷的可能性】

说不定父母都是学者/大学教授,又或者是有一方是外国人或者混血;家庭条件不错,氛围也异常开放;有一个能干又知心的姐姐,名为【加奈】,和及川的姐姐相识;由于父母不是出门参加学术研讨会,就是很悠哉地去旅行,长姊为母,从小没少教训过他;有点黏姐姐,不过总体来说不太会依赖他人,是个好相处但也不容易变得亲密的悠闲家伙,擅长让自己活得轻松。大概是以后会说【啊我们当年还干过那种疯狂/热血/……的事啊】的角色,在朋友间通常担当吐槽役。


【松川的可能性】

家里是普通的工薪阶层;独子;高大的老爸估计在家是对老婆言听计从的温厚类型,有个比较强势、身材苗条颀长的老妈,父子经常一起被差遣;打排球或许是受曾经为女排部成员的母亲的鼓励;感觉上像是会在交流毕业进路时说【想娶个媳妇儿啊……】的人,然后被朋友吐槽【目标长远过头了】,不过也是吐槽役。

与多少有点懒散的外表不同,是个容易烦躁或恼火的人,但不会轻易动辄真情;对目前交往的这个姑娘很认真,后来和她结婚了;别人时常惊异现在怎么还能有从高中交往到大学,最后还结婚的一对儿,妻子就会笑着回答【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好、更体贴,也更有趣的人了】。


【及川的可能性】

和花卷一样大概会有个姐姐,名叫【青】,高挑美丽艳光四射,现在东京工作,公关的头面人物,化名【水无火蓝】,不常露面但极为有名的模特,只为母亲的设计走秀,第一次出场就惊艳四座(“那个日本人是谁?”);和花卷的姐姐相识,称呼为对方为【加奈姐】;个性上有点粗糙,总是和不同的男人约会,不知不觉就用光弟弟的护肤品,擅自断定只要给弟弟塞牛奶面包就可以补偿一切,于是她的男友们时常收到【去那家有名的糕点店买手工牛奶面包】的指令;值得一提的是,在岩泉接手之前,是她帮弟弟保养双手,现在回家也偶尔会帮他涂透明指甲油。

父亲【诚】是高级白领,贸易公司企划部部长;母亲【美由纪】,致力于将和服与现代时尚元素融合在一起的时装设计师【水无弥生】(参考原型:齐藤上太郎),品牌名为【火蓝】;

由于父母忙碌,性格多少都还有点强势,养成了在家人面前逞强,在青梅竹马面前撒娇的坏习惯;家庭条件比较优渥,和岩泉比起来称得上是养尊处优;小时候总被女孩子拉住一起玩,显得有点娇气,不过即使被同龄的男孩子欺负了也一声不吭;到现在同性朋友也不多;其实超怕疼,扎到了手指都会偷偷哭上半天,一直希望小岩能温柔地摸摸他,但现实总是被揍。


【岩泉的可能性】

绝对是家里的长子,有弟弟妹妹的话感觉好像很可爱,于是我擅自给他设定了有对小他十岁的双胞胎弟妹,弟弟【十心】和妹妹【十梦】,目前寄住在乡下的爷爷奶奶家。
小时候也是在乡下长大,爬树捉虫都很擅长,即使在田野里到处疯跑也能熟练地避开各种沟沟坎坎,到山里玩也不会迷路;另一方面,受父亲的影响,擅长国文,可以背诵《平家物语》,意外的是能静下心来读书的类型。

父亲【仁也】是经常出远门的书商,圈内有名的鉴定家,每月进项足够养家,不过比起及川家来还是物质条件差些;开了家旧书店“枫玉堂”(店面很小,落满灰,而且几乎全年店休); 常驻乡下父母家,因此双胞胎见父亲更多些。
会用默默地塞上古代春画*册的方式帮助儿子的青春期;察觉到儿子的取向,不过重点在于【真不想把阿一交给及川家那小子啊……】

(岩泉父亲与及川父亲在收购旧书时相识,对作品见解大致相通,发现家住的近,儿子还年龄相当后更加熟悉起来,妻子间性格互补 ,由此两家建立起了深厚的交情。)

母亲【未果子】是全职家庭主妇,爱好烹饪和园艺,擅长节约;人如其名般长了张仿佛不会老的甜美娃娃脸,有点天然呆,动不动就会跑去乡下看望丈夫和一双儿女(夫妻俩悠哉的个性也使得大儿子成长得异常靠谱);常常为儿子太独立太能干了而苦恼,希望他能向母亲多撒撒娇;基本上,只要儿子幸福就什么都好,是位温柔的女性。

周末和节假日一般都是全家团聚,疼爱弟弟妹妹的好哥哥;偶尔会带乡下自家种的苹果分给队友。

以上,欢迎吐槽【。】


附: BGM清单及小后记

BGM:
01. Soundless Voice-VALSHE【是双子的歌但我最初开脑洞就是因为听了VALSHE版的……所以【。

  1. I’ll Be Alright-Darin【也是令我脑洞大开的歌……喜欢那句:You have to know that I’ll be alright, whether you love me or not.

  2. もう一度-amazarashi【之前lof上有人推过,好像说很契合大王的心境……现在深以为然_(:」∠)

  3. ねがいごと /心願- そらる【十月的故事引用了相当多这首歌的歌词……场景几乎都是按照歌词里来安排的呢【x】



(原载于LOFTER)


我很喜欢小岩的一点是,他虽然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正直坦率的青春少年,但却并不诚实。

这就是个关于他的【不诚实】的故事。

另外看有在说花岩的……我个人最喜欢的段落,就是花卷说“太好了,直到最后都没有迷上他,这可是我的胜利啊”这一段。
花卷大概是抱着【呜哇好险!差点就迷上他了。】的心境过来的……但其实他应该是更加笑嘻嘻一点的逗比啊。或许真会有个姐姐也说不定……你也要幸福啊,花卷君,好好谈场恋爱然后去荷兰结婚吧【拍肩【shenmegui

再说一次,梦游的这个梗不属于我,属于兰丸ZARIA大大;角色们也不属于我,他们属于古馆老师和彼此( *・ω・)

接下来还有一月、三月和四年后的八月的故事【x】


  1. 1.化用自福华同人《归剑入鞘》中关于"一个人生隐喻"的部分,这个隐喻的场景也曾出现在我的兔赤文《永远花火之中》。
  2. 2.原作中中乌养教练的台词。
  3. 3.出自ねがいごと /心願- そらる
  4. 4.出自美剧POI S1E01(没记错的话
  5. 5.出自塞林格《破碎故事之心》,原文为:“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HQ!!/及岩】Soundless Voice01
http://example.com/2015/03/09/oiiwasoundlessvoice1/
作者
Soul_Prophet
发布于
2015年3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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